2010年3月20日星期六

第42章

我坐在窗前。景阳赶过来,伸手要挡在我前面:“陛下,吹凉风恐怕伤身体。”

我挥开他正欲关窗的手:“别来烦我!”

冷风迎面呼啸扑入,吹得我的眼睛生疼,我用手背去擦,泪水还是不住地往下掉。

远处有不知名的宫女在弹奏琵琶,乐声隐隐约约,随风飘近,曲调极哀怨凄婉,夹在风声中又细若游丝,仿佛有个小宫女在哀诉,无力的哭声从不知名的深宫角落传来。

“哗啦啦!”枝头栖息的喜鹊好似都被这哀泣似的乐声惊起,一个个扑扇扑扇翅膀飞走了。

“你去,把那人的琵琶砸了。”我面无表情盯着手中的事物,另一只手指向乐声传来的方向。捏在手心的是一方细绢小帕,我把它翻来覆去地揉,好像要把什么从它上面揉掉。它皱成了一团,可上面的颜色还是那么的刺眼。

景阳迟疑着。我转动眼睛,斜斜看了看他。他垂下眼,一步,两步,退出去。

再仔细听去,那依稀不明的琵琶曲就没有了。风声呼啸,只模模糊糊听见远处的巨响,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,逼真得能让人几乎看得见碎木片四处飞溅之状。

景阳再次出现在身旁。我轻启双唇,慢悠悠地吐字:“一块木头都舍不得,换了是个人,岂不是更舍不得?”

景阳呆住了,马上决然转身,脚步匆匆离去。

我屏息听着。虽然相隔太远,仍是听不真切,我却满意地弯起眼眉,埋头在自己的手臂里,闭着眼睛笑。

景阳,景阳,你真是个温柔的人。

温柔!我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重复了一次,按住自己的心口,忽然惊出一身冷汗。

一时间,我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中,呼吸急促得几乎喘不过气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,滴答,滴答,一颗颗掉落在手中的绢帕上,把雪白的丝绢浸透了,我方才将它紧攥在手心时弄皱的纹路,也一条条舒展、化开。

唯有那上面的一点殷红色,经过一个夜晚,更加凝固了,任凭泪水肆意滴落其上,丝毫不见消融,只是颜色加深了而已——

那么短暂的等待,在满心憧憬的新郎看来,是如此的漫长。

自从凤舆过了午门,皇宫便沸腾起来了,新婚皇后的仪仗所经过之处,一片片响起如雷的欢呼。

怀着忐忑的心,我在半透明的纱帘后,紧张地注视着。车队最前方的节钺羽旗通过重华门,然后是二十骑乘马的奉节使者,浩浩荡荡的车队渐渐进入视线中。

我紧紧拽住纱帘,心砰然直跳。新娘在侍女的搀扶下,慢慢步出凤舆,只见是明眸皓齿,墨发雪肤,真正不可方物的美丽,甫一露面,南宫宫殿群的金碧辉煌便黯然失色。

“嘶啦!”薄纱窗帘生生地被我整幅拽断。众人齐齐向我藏身的窗子看过来。我跑回大殿中央,换上一副镇定的笑容。“合卺宴开,皇后入就位。”司仪官唱道。

道路两旁的女官依次跪伏在地。我的妻子,普天之下最完美的女人,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小心翼翼地,一步一步向我走来……




“陛下!”

一起身,眼前的景物摇摇晃晃,都站不稳了。一屋子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围近,轻轻从后面扶住我。我故意一个趔趄,把全身重量都压在皇后身上。侍女们识趣地躲开。

“怎样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,你知道吗?”我挟住她的臂,感到它害怕得往后缩,在主人的强作镇定下又迎上来,勉力支持住我的重量。我伸出一只手指,在眼前晃了晃。“我教你了,如果能看见两只手指,就是喝醉了。”

她睁大眼睛,紧张得只会喘气了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我歪着头,凝神注目一会儿,笑了起来:“这两个指头也真是形影相随,一个往哪里走,另外一个都要跟到哪里。”

皇后的脸颊飞起两片红晕,更加娇艳俏丽。她不敢转过脸去,只好把头压得很低。

也不知道是她扶着我还是我挟着她,我们两个一起朝着床的方向走了几步,在床跟前双双跌倒。她恰恰坐到床沿,我整个人跌在女孩的脚旁,只有手抓着她的双膝,抓皱了石榴色的云英长裙。

我就势倚靠她的膝头坐着,轻柔地揉着饰边精致的裙裾,仰头凝望她。她就是再低头也躲不过去了。

半晌,我小声开口:“……要是不愿意,我不勉强你。”强迫无辜的女孩子是罪过,她惊慌的神情让人这么觉得。

想不到,她更慌乱了:“陛下,不、不……”

我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,抚摸着手背:“那……就……?”

她不敢抬头,一低头却又对上我的视线,只能拼命地摇头,像被放在热水里的鱼一样不知如何是好,急得眼圈红了。

“到底是想还是不想?!”我焦躁起来。女孩泪如雨下,答话的声音微不可闻:“……想……”

我眨眨眼睛,爬上床。

……红纱帐放了下来。我揉揉眼睛,一张清俊的脸出乎意料地从脑海里一闪而过;我猛地抽了一口气。一双似乎时时含笑的眸子,一双总是亲切地注视我的眸子,一双温暖得能够消融我心中冰封的眸子,在心中挥之不去。

算了,不要想他。我挥挥手,扯过一床锦被,从头到脚把两人覆盖在黑暗中。

不,什么也不要想,什么也不要想……不要睁开眼睛……我努力忘记过往的事情,心里默念着。

……

记得那一回,天黑沉沉的,是个阴天。我裹紧了披风,从温暖的内室出来,转过一道画屏,就看见了他。

我一直到现在还不明白,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坐立不安,特地跑出来看那绝望的双眼,徒增烦恼做什么?

禁卫亲兵们见我出来,纷纷停住了。他们也知道这号人物的厉害,平日皇太子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,固然即将变成刀下冤魂,可皇太子说不准一时心软舍不得,一声“慢着”,谁要手快的话,罪就大了。

我十分不满这些畏头畏尾的人,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,甩袖转入帘后。

利刃穿透人体,几乎悄然无声,我侧耳倾听,才能从武士们的脚步声中听出一点动静。

汤伯扶着我,艰难地走出来。我已经几乎不能站稳:“我要亲眼看看是不是死了。”

“殿下,您……和沈先生,说声再见吧……”汤伯的声音也哽咽着。

我皱了皱眉,摇头说:“不了,有血。”

……

——我点起一支蜡烛,掀起金丝鸳鸯锦被的一角。映入眼帘的一抹鲜艳,耀眼夺目,我下意识捂住嘴。

血。

2009年10月20日星期二

绝世小受41

我记得,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次,我就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了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我一动不动。他们不敢肯定我听见了没有,又不敢多出声。

满室寂静,我能听见自己“刷,刷”眨眼的声音,一下,两下……

我看见景阳在他宽大的袍袖里,用力攥紧了拳,连袖子的布料都皱了。

我笑了笑,站起身:“我是太久没有杀人了。”

众人都舒了一口气。

……

皇后被人扶着走进来,身子摇摇晃晃的,似乎一失去支撑就站不稳。

我屏退了大多数的人员,只留下一些最亲信的,给我们两人一种近似独处的气氛。我觉得这样我们才能好好地说话。

忠心耿耿的侍女们为了让她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下显得更精神一点,着力为她打扮,梳起了华美的高髻。可是她的头发看起来仍然有点凌乱,也不知是不是那惶恐的表情造成的错觉。

面对皇后,我心里的感觉非常古怪。明知道对方不对,自己却无力指责…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

“你怎能乱碰我的男人”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。

“不要把我的宠爱当成为所欲为的理由!”最后我说。

就是,无论怎样,我这么爱你,你真不该。

她把头低至地面,泪水一滴一滴,无声地落在地毯上。罪过重到一定程度了,是无法辩解,无法求饶的,甚至认罪也不能给我一点安慰,只能不出声。

我俯视地上的皇后,把笔捏在手中,太用力了,硌得手心发疼。

……对司马桓就简单多了。“我的女人,我的妻子!怎容你这样玷污!”我仿佛不把喉咙喊破就不解恨。

我气哑了嗓子,说不出话来,一头栽进他的怀里,哭到累极昏过去。他的怀抱今天有些僵硬,但仍然给我温暖。

我又回到了皇太后的身边。她亲切地关心我事情决定得怎样了。

我想了一想,说:“皇后赐自尽。司马氏处斩。”



女官庞氏今天身着一袭殷红的连身裙,合身的剪裁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,腰间用一条白狐尾松松地系着,长长的一端自然垂下,紧贴那曼妙的身体曲线。衣领开得很低,只是漫不经心地用一支梅花针扣着,看得我一愣一愣的,只怕一眨眼它就会整个儿松开,滑落下来。

我低下头去,吻了吻她的左手,又吻了吻她的右手。

我示意两名侍女上来为我脱衣裳。她们来到我的身旁,一人牵起一只手,将广袖捋起。正在这时,庞氏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去,自己动手为我解衫。

女人熟练地拆了打鸳鸯结的衣带。我抬手,不经意间察觉,她的眼里有神秘的情感氤氲,美目顾盼间流露着一丝妖媚,若要细看时,却一闪而逝,女人已经褪下我的上衣,转到身后去了。

侍从们正在鱼贯退下去,只留下我们两人独处。气氛太暧昧了……让我很不好意思。

脸好像红了,我感觉。连耳垂都在发烫。只得把头埋在她的胸前蹭来蹭去,含糊不清地说:“还是让她们留下来吧……”

让人们看着,我会感觉好很多。

女人似是深吸了一口气,紧闭着嘴,不肯同意。

最后一位侍女退出门外,那道门“扣”的一声关上,木闩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布帘传来,闷闷的。

我的心“嘭嘭”地跳得很快。现在这情形……太像情侣了。

女人服侍我上床,打开我那个装满了各种淫乐玩意的百宝箱,不去拿玉器,却取出一盒甜杏凝脂。我睁大眼睛看着它。此物入宫多年,可从未启封,层层绸缎包裹着小巧玲珑的盒身,顶上是垂着珍珠和流苏的丝带,她轻轻一抽,就散落开来,清香盈屋。

我张开双腿,躺下,望着女人白皙修长的手指,咽了咽口水。

阖上眼睛,等待那记忆中的美妙体验,忍不住舔了舔嘴唇。一颗心儿充满期待,像要插上翅膀飞出去似的。幻觉就已经足够刺激了,我几乎承受不了,不由得低低地呻吟出声。

只要不睁开眼睛,就什么也看不见,等待时的焦虑不安就越强烈。我很难受很难受,双手徒劳地在虚空中乱抓,意外寻到一根冰凉如玉的手指,就像被淹没在欲望海洋里挣扎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,很快平静下来。

凉凉的感觉又点上身体的某一处。我“啊”了一声,几乎要睁眼——那个地方,平时很少碰到,每一回,我都要倒吸一口气。

然而这仅仅是开始。五只手指就着凝脂、握着那一处揉捻的感觉传来,清晰得让我凄声尖叫。我惊恐地睁眼,只见庞氏衣裳尽褪,分开腿跪我身上。

女人的裸体,比穿着衣服时更加洁白诱人。碎发从松散的发髻落下,垂在胸前,沿着挺拔美丽的乳峰流淌下来,两只眼圈有些许红肿,看起来楚楚可怜。

“不要……”我哽咽得发不出声音,只能用眼神哀求。她咬咬牙,决然地,用力沉下身子。

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,一下子就涌出来了。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,别过头失声恸泣:“……痛……”

好难受,好痛苦……

满床衣衫凌乱,有一幅缎巾散落在我身边,被我塞入口中阻止自己的哭喊,可依旧止不住细碎的呜咽。

女人在疼痛下咬得嘴唇青紫,挂满晶莹泪珠的脸上是惊讶,还有不解。

我手中攥了一方绢帕,去拭那个地方。

雪白的中央一点嫣红,触目惊心。

痛,很痛。

“血……流血了……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发颤了,手都抖了,不受控制的泪水又一次决堤而出。

冬天的夜晚,没有一点光,很漫长。

只有皇宫中的宝塔,长明灯彻夜不熄,远方的人们从黑暗中抬头,都能注目那一抹光明。

2009年10月1日星期四

番外

苏笑微跨进寝殿的时候,正看见皇帝在吃一种乳白色的长棒状的食物。

长棒状物体很粗,把他的嘴涨得鼓鼓的,几乎容纳不下了。棒状物的一头被他握在手里,往口中推进,一直推到大概是顶着喉咙的深度。

他又把棒状物退出来,垂眼看了看那小棒槌状的顶端,伸出舌尖去轻触它,又在上面细细地打着旋。融化的乳白色汁液从尖端淌落,悬下一条细丝,流入他的嘴里,那双嫣红的嘴唇被汁液湿润了,闪着一种异样的光彩。

然后又见他将棒状物缓缓地含入口里,微微转动着。似乎在用舌头和口腔内壁抚摸着它,感受被它的粗壮碾压,陶醉地眯起眼。

皇帝一抬头,终于看见苏笑微立在那里。一个点头,“咔嚓”一声,就把那长棒状物咬了下来。

苏笑微仿佛觉得一阵寒意袭过,差点打了个寒颤。

皇帝恍若不知,双腮鼓鼓的,开始自顾自嚼那东西,发出细微的“沙,沙,沙”。那东西被毫不留情地碾碎,一节节地吞下去。

见苏笑微盯着自己看,皇帝低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截,笑说:“雪酪,好吃!你要不要?”这样说着,从瓷盘里拣起一个新的,递过去。

皇帝亲手赐食是莫大的恩典,苏笑微不得不上前,躬身接下。

看着手中的粗大棒状食物,回想皇帝刚才食用它的样子,苏笑微不由得一阵恶寒。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皇帝一眼,却得到一个期待的眼神,不得不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。

果然好吃,又滑又香脆。

看着苏笑微的眉心渐渐舒展,皇帝也舒心地笑了,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继续推入口中……

两人吃完,侍从奉上毛巾,把食案撤了换上书桌。一位健壮的侍者抱起皇帝,回房换礼服。

据说皇帝一天要在花瓣蒸馏的香露里沐浴十几次,在百花的精华中浸润透了,连肌骨都是甜的。不过这种事,不提也罢。如此其实都是为了与人同享鱼水之欢之后,清清爽爽地迎接下一个男人,或者下一群男人。

有侍者引了苏笑微到大堂里坐,献上香茗。茶里似乎用了皇帝最喜爱的香料,闻起来令苏笑微感觉很熟悉,很亲切。

苏笑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自从妹妹嫁入皇家,最牵动心绪的,不是一直看作掌上明珠的妹妹,而是这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担心的妹夫。苏笑微不止一次分析过,应该是皇帝利用了人的恻隐之心,把本属于弱者的关怀照顾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。

皇帝在人的搀扶下走出来,步子似乎有点凌乱,轻飘飘的。经过熏蒸的肌肤表面浮起一层粉红色泽,使他的面容显得分外甜美诱人。他双袖低垂,举手投足间都是谨慎,唯独一双眼睛盯着对方,眼神中有点赤裸裸的什么——那简直像黑夜中的一只野兽,眼睛发出青色光芒,让人不由得心悸。

苏笑微心里惊了惊,咽了咽口水,很快定下心来,注目致意。皇帝正被人扶上宝座。

比往日更纤弱了。苏笑微叹息。目测那腰带的尺寸……恐怕用一双手掌就能合围吧。

皇帝察觉他的目光,立刻变得很得意似的,伸手扯了扯领口,微眯起眼神迷离的双眸,遮不住唇边的一丝笑意。

苏笑微表情转严肃,皇帝赶紧收敛了。

这孩子,真让人头痛。苏笑微想。

皇帝又命侍者为苏笑微添满了杯。他一边想着,一边端起来喝。眼睛的余光又看见皇帝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手中的茶盏。

“什么,莫非你……”在杯里放了什么?

“没有!”皇帝赌气地大声说:“不过我后悔死了!”

苏笑微深吸一口气,敛起所有的笑容,沉声说:“陛下,是时候议论正事了。”

皇帝笑笑,接过中书奉上来的百官名册,熟练地翻到一页,用手支着下巴,陷入沉思中,过了很久才回头问了苏笑微一句:“苏兄认为呢?”

苏笑微慎重考虑了一会:“臣也觉得他合适。”两人都心照不宣。

皇帝把一簇流苏绕在手指上把玩:“楚王真是国家的栋梁,只是恐怕他自己也有心思。”

“只怕陛下管不住。”苏笑微把皇帝的下半句话说了出来。

皇帝慢慢抬起头望向虚空,眼神一开始是忧虑的,渐渐染上了迷蒙的情欲。

“陛下请自重!您们都没见过面的!”苏笑微喝道。

皇帝咬着嘴唇,轻喘着说:“武将的矫健英姿,我一向是很倾慕的,难道不对吗?”

“不要这样。”苏笑微站起身,走到皇帝面前。

他比皇帝高大很多。皇帝虽然是坐在宏伟的宝座上,仍然像是一只蜷缩在角落的小猫,用怯怯的眼神望着居高临下的他。“陛下,您可以对我说实话。我是信得过的。”

皇帝笑了:“我是多么爱他啊。他要什么都可以满足,要男人就可以得到男人,要女人就可以得到女人,要我就可以得到我。”

这句话,有点古怪……苏笑微想。

皇帝也意识到了话里的逻辑错误,笑出声:“哦,我的意思是好男人和好女人。”

苏笑微皱起眉。有些话能让人很生气,但也只能生气,根本无从反驳。

突然,皇帝垂下眼帘,好像害羞似的,双颊飞起红晕。

原来,皇帝喜爱华丽的服饰。他的礼服裳裾十分长,在地上展开铺成一个扇形,苏笑微在靠近他的时候,不慎一只脚踩到裳裾上了。

大堂里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都离开了,悄然无声息。

皇帝执起苏笑微的一只手,亲吻着:“就当是让我向你偿还应该献给你妹妹的爱情。”

这,苏笑微并不陌生。皇帝的床他上过多次,既不为皇帝迷惑得神魂颠倒,也绝不像那些儒生一样处了下风。他的能力可以满足皇帝很多次,而自己有足够的理智置身事外。他有骄傲的资本。

皇帝褪去全身衣物,呈现在情欲的激发下漾起不正常红晕的肌肤。身体幽秘处的那个器官色泽嫣红,违背了主人的意愿,颤巍巍地抬起头来,使主人看见了它,羞得低下了头,却兴奋得全身颤抖。

苏笑微慎重考虑了片刻,决定顺着皇帝的意思。

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,都被小心翼翼地吻着,好像与苏笑微的任何触碰,都能愉悦皇帝。冷静地看着皇帝疯狂迷恋自己的身体,苏笑微叹了一口气,进入了他,刺激得皇帝快乐地大声呻吟起来……

皇帝亢奋得不能自持,嗓子都失声了。苏笑微弯下腰,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,他惊喘着到达极乐,短暂地晕了过去。

苏笑微怜惜地抚摸皇帝那光裸的背。那小小的身体刚刚经历了极度亢奋的紧绷,现在放松了下来,对任何一点轻微的触碰都非常敏感。他醒过来了。

皇帝回头用唇轻触苏笑微的手指,脖颈弯出一个美丽的弧度,犹如天鹅弯下长颈,梳理背上的长羽毛。

“苏兄,我喜欢楚王。”甜甜的嗓音,带着一点轻喘。

苏笑微眉头动了动,转过脸去,不想对上皇帝的视线。

无药可治的人。

“爱情是可以解决一切的。”那声音的气息仍然很弱,但是骄傲地宣布。

2009年9月24日星期四

绝世小受40

我把慎儿抱到膝头,让他顺着我的手臂爬到桌上。

小孩爬来爬去,把双凤笔架和芍药墨瓶都推落桌面,抓起一块胭脂咬在口里。我慌忙捏开他的小嘴把颜料夹出来,他又从镇石下抽出一张纸,披在头上作帽子状。

我一看,是誊写诏书的缣帛,于是又多拿了几张,先团了两个纸团给他扔着玩,再用剩下的叠小船。

有谒者禀报说,楚王已经抵达端门等着了。

“好,有请。让他直接进来,不用唱名了,会吵着小王子。”我伸长一条手臂护住正爬到桌边的慎儿,回头答道。

楚王规规矩矩地穿着庄严的玄色朝服,头戴翠缨高冠,看见我只用一只簪子绾起头发,不由得有点愕然。然而看到我和慎儿其乐融融的样子,也展颜笑了。

齐敬向前一步,作揖:“臣有公事在外,听说陛下降下隆恩宣见小儿,臣受宠若惊,只恨当时离家太远不能赶到接旨。”

我笑眯眯,不理会他这话里的责备之意,细心地为齐慎整好因不断的爬动而歪掉的衣领。

楚王不说话了,走过来扶着桌边,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喂慎儿吃雪梨。

*****

我倚着他的肩膀,将自己的四只手指放进嘴里啃着。新刷的胭脂里含有一点保养指甲的蜂蜜,甜甜的,我很喜欢。

“喜欢他,”我含着手指,含糊不清地说,“但是从来没有办法让他开心……他总是满腔忧愁的样子,就连熟睡的时候都像是皱着眉头。”舔不到甜味了,就用力吮吸指头。

“一开始以为他很快乐,不知道是我看错了,还是后来又越来越不快乐了……我很心急……怎么办呢?”我在楚王的肩窝里蹭着头。

楚王沉默了好一会,低低地回答:“陛下,我不是景常侍。”

“知道你不是。”我并不仰头看他,“如果是景阳,一定会说‘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他高兴——你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开心,有时候你愿意,会叹息一声他为什么不开心了,然后继续自己娱乐。’”

楚王眨了眨眼睛,显得很不解。我把他的一只手臂扯过来抱着,觉得这样抱着很有安全感。

*****

我爬上床,让两只鞋子自然掉落。拖出床头的小抽屉,看着里面齐整地排列着的各色玉柱,挑选来挑选去,选了一根粗的。

把玉棒咬在嘴里,用津液滋润着它,然后松了衣带。浴袍滑落,大片的肩和胸都裸露出来……屋里的侍女们都在互相交换眼神,我满不在乎地扫视她们一圈,就都站定了。

我又松了系头发的丝带,从口里拿出玉棒,慢慢地推进身体里……喘息开始加重,奇异的欲望一瞬间从下腹传遍全身。这个身体,它敏感的肠壁,已经练就了一感觉到柱状物体进入就立刻动情的本能。

我死死咬住嘴唇,不得已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饥渴的呻吟。很想很想握住玉柱用力抽动,拼命忍了很久,才将那种冲动压抑下去。

手指颤巍巍地捏着玉柱的一头,很缓慢、很缓慢地抽出来,下身用力收紧,像钳住那根柱子一样;然后又忍着不动,把它缓缓推进去。

我想坚持这样练习,把身体驯得稍微温顺乖巧一些,不要经常让我失望。

好难受,好难受……我能看见自己的皮肤都染成了绯红色,每一根汗毛都像是在颤抖。欲望不能满足,求而不得真能让人发狂。

恍惚中听见女史庞氏柔声说:“陛下,您太劳累了,让臣妾伺候您吧。”

胆大的女人轻抚我的头,为我理顺额前的湿发。我不觉得唐突,反而觉得依偎她的臂弯里,很温暖。

我一把抱住她的腰:“可是,我只喜欢男人……”

她在我的颈后垫上一个柔软的大枕头,扶我躺好:“无论臣妾是男是女,一定尽心让陛下舒服,绝无怨言。”

她似乎做了个手势,其他侍女们全都掩上门退下了。

我搂紧她,亲吻着她的水袖,略带惊讶地问:“你真的能像男人一样爱我,像男人一样体贴我、给我快乐?”

她不回答,只是伸出纤纤玉指,握住还插在我身体里的玉柱,一下子就抽了出来!

粗壮的玉器与肠壁的猛烈摩擦,令我全身卷成一团,像是被雷击一样麻痹了很久,头脑一片空白。

然后,就是不堪空虚感的折磨,喉咙里渗出微弱的“呜……呜”。

她又把玉柱推进去一点,我张开双腿一冲,就把整根玉柱吞没在身体里。

女人和蔼地笑着,摇动手中的玉柱一端。体内的一端正好在最敏感的那一点上,随着玉柱的晃动在那一点上压,压,压,压,压……这样又快又强烈的刺激,让我舒服得失了神。

女人体贴地伸出手,接下我的白色液体。

“真不好,弄脏了你的手……”我觉得鼻子酸酸的,伸长脖子,把她白皙纤细的手舔干净。

我任她抚摸我的头发,自己环抱着她的腰,不停地在她的衣裾上印下一个个吻:“这是真的……你真的像男人一样温柔,像男人一样体贴……你对灵犀这么好,灵犀真、真的……无以为报……”

2009年9月22日星期二

绝世小受39

原定日食的时间到了,太史令司马桓入宫,请我出来看天象奇观。

这种特殊时期,我不敢一上来就抱住他,两人只是互相见礼而已。司马桓有点不好意思,低垂着眼帘。

几天没见面,仿佛过了十年。我这么多天没有和男人肌肤之亲,一时间见到个男人,不仅仅与我有过亲密接触,而且还是我心心念念的一生挚爱,就像是从长久的暗房中被解脱出来、重见光明,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强光刺得几乎睁不开来。

那耀眼的光芒好像是来自我的爱人身上。往日爱欲交织的销魂夜晚,和饱含着浓浓情意的每一个吻、每一个拥抱,都一幕幕涌入脑海,我不禁有点晕眩……

永华门内读书小轩的屋顶已经被拆除了,换上透明的琉璃篷盖。一行人移步至那里等待天象到临。这是我今年以来,第一次不乘车在宫中步行一百步以上,虽然头顶有华伞遮挡炽热的太阳,仍然冒虚汗。我喘着气,想象自己的脸应该是惨白惨白的。

小轩里还算宽敞。景阳等少数十几个侍从和司马桓陪着我,其他的百官和侍卫都站在外面平地,众人举起手抵御猛烈的阳光,透过指间的缝隙望天。

我直勾勾地盯着司马桓看。他的样貌美得令我心惊,着绛色礼服的身姿挺拔,不愧是我倾注了全部爱意的男人,双眉间那一处好像蕴着灵气,兼含一点愁思。低头避过我的目光时,那低垂的双眼,双颊上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微红,意欲避退一步又止住的样子,惹得我咽了咽口水。

等待的时间好像特别长,天气好像特别使人烦躁。我心痒难安。

我随意问了司马桓几个问题,他一一对答如流,各路奇经异典顺心拈来。

我佩服极了:“你不用查阅资料吗?”

司马桓脸一红,退后一步:“臣固然愚鲁,但也自知勤能补拙,天文书籍常常拜读,很多都能背诵。”

正说着,太史令丞已经顺着我的话奉上一沓书。司马桓赶紧拿了一本握在手里。

太阳慢慢升到中天,月亮也渐渐迫近太阳,我们从琉璃屋篷里仰头观看,众人从手指缝看。

天一点点地暗下去,我悄悄往司马桓的方向挪,在太阳完全被遮住的一刻握住他的手。

他猛地震了一下,我低声说:“别动。”

对方那只手呆滞了两秒,然后轻轻回握我的。

我们一起抬头看向蓝黑色的天幕。被食掉的太阳只剩下一圈金色的细细的边缘,上面嵌着一颗明亮的光珠,晶莹剔透。

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。

*****

一回宫,我就吩咐景阳:“去叫人来。”

景阳有点犹豫。

“给我去叫人来,听见没有。”我不耐烦地重复。

……

我望着男人那硕大的部分,心想如果它能够深深插入我的深处,有力地、迅猛地抽动,该是多美妙的感觉。单是这个想法,就令我口干舌燥,忍不住伸出舌尖滋润一下干渴的嘴唇。

周围一圈健硕的男人和他们性感勃发的美好部位,让我看得兴奋期待,不能自持。他们离得如此近,诱人的雄性体香飘来,更是像催情药一般。

这间房的天花板上嵌着一面大镜子,而且这张专门淫乐用的大床四面敞朗,不挂帐幔,我能在镜里看见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扭动,在轻轻旋转腰肢的过程中下意识地向周围展示着、敞开着各个敏感部位;全身的皮肤已经染上绯红,渴望着爱抚。自己难以忍耐这种渴求,双手在胸前焦急地摸索着,双腿也屈起,两只脚不住地往大腿内侧蹭去,企图缓解那折磨人的渴望。

我不甘忍受那些人的迟钝,狂怒地催促着:“快点来,插入我啊!”伸出一只脚,把我正前方的男人勾到跟前:“就是你!你来!”

粗壮的物体狠狠插进我下面,一下一下地捅入那不知名的身体深处,插得我兴奋顿生,全身虚软,却不受控制地连连抽搐。我稍稍睁开眼看向镜子,镜中人的脸红得像要滴血,凌乱披散的发丝一部分粘在湿漉漉的脸、额、脖颈、肩部,剩余的像一池黑水铺在床面,随着身体的剧烈动作变幻形状——我虽然不动,但我身上的人用力很猛,使我的身体也一起晃动。

镜子里的我大张着嘴喘息,同时还要大声呻吟,令人沮丧的是自己只有一张嘴,总忙不过来。倘若只出声,就严重缺乏空气;又如果只喘气,整个人又因为满腔激情不能通过声音表达而难受。我看着看着,视线突然变模糊,眼睛失了焦距,呼吸更加急促,伴随着每一次又急又短的呼吸是喉咙里越来越尖细的声音。一种感觉涌来,我闭上眼,安心享用第一次高潮。

我仍不甘心,继续恳求着:“用…… 啊……用力……插……我……嗯……快、快点……”在猛烈的抽插下,高潮连连来袭,一次过去不久,另一次又来,到后来未完全从高峰下来,就又能得到下一次,仿佛全身心处于永恒的高潮中,十分愉悦。

我偶然瞥见旁边的其他男人,心里又一次强烈地不满足。把最近的一个人揽过来,张嘴将他下身诱人垂涎的部件纳入。用舌头在上面一圈圈地打旋,把它濡湿。他在我口中迅速涨大。我的嘴完全被堵住,不能大声叫,只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。心想可惜,有些人是喜欢听我叫床的,这下可失望了,但我自己就是心急想要男人,没办法顾及他们。

这时我的身体已经随着剧烈运动滑到床边,头颈悬空在床沿。我一仰头,再用力,把他压入喉咙里。他忍不住一动,又从我的喉里抽了出来。这一插一抽,与下身结合的情形非常相似,他来了感觉,开始在我口里抽送着。我欣然配合,嘴唇和两腮使劲收紧,在他抽插的时候箍着;舌头也不闲着,继续绕着他打着旋按摩,他一抽出去,舌尖就伸长了去够他,一插进来,舌尖也随之缩回来。

我玩得高兴,不满足只有两个人,又扯了两个过来,一只手一个,攥在手心里按摩。

在我嘴里那个人被我伺候得十分享受,于是就来了。我不放开他,而是紧紧含住,让他的甘露一滴也不浪费,全落在我口中。我细细品味着那丝丝的甜,直到看见另一个男人上来了,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。

这时我的下面也已经换了几次人,室内的情欲气氛相当浓重,不止是我一个,人人的脸颊都泛着兴奋的红晕。

我手心里那两人也不例外。原本我细心地爱抚着这两位,唯担心自己在被插得意乱情迷的时候难以顾及他们,却没想到我一激动,五指就自然地握紧——平时抓的是床褥,并没有想到有这样的用途。那两人十分喜爱我双手的不停一松一紧,我很快感觉到手中异常活跃的脉动,连忙把他们引到跟前,让他们把香浓的汁液洒在我脸上。

司马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旁,一脸惊愕。

我艰难地翻过身,往他的方向爬,接着就从床上跌了下来。景阳急忙过来扶我,要用绢帕拭干净我的脸。

我拍开景阳的手,用手指把脸上的白露卷入口中品尝。

我手足并用爬到司马桓脚边,抱住他的腿。他再矜持,看见我这个贱坯子模样,应该都不会有顾虑了吧?

我想要他豪爽地、快活地做我一次,猛力插入我的身体,让我为爱人高亢地呻吟;或者是让我享受喉头被爱人的身体撞击、碾压的快感。

我不停吻着他的衣裾,贪恋地闻着那上面的馨香,一直到……到我禁受不住体内欲望的折磨,嘤嘤地啜泣起来。

司马桓转身跑了几步,又刹住身影,诚惶诚恐地跪下谢罪。

2009年9月14日星期一

写给曦君的番外

一见到韩曦君,那位万人之上的女子就再也戴不住高贵冷静的假面。她双手按着胸口,仿佛心脏就要从那儿跳出来似的,嗫嚅着:“你……真的是曦君吗?曦君,你回来了吗?”

曦君迎上去。两人各自向前一步,犹豫了一下,又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。

……

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寝宫,一千多尺的吊顶上饰着金边,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龙在头顶盘旋,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下方的人们。

床是乌木的质地,墨色的床柱顶端停着象牙做的凤凰,成双成对,展翅欲飞。凤凰的爪和喙都是用红玉镶的——不得不赞叹工匠的巧妙构思,一双凤凰虽然各自展翅,喙和爪却双双相对,令它们的姿态和表情看上去相视相依。

一人高的玉瓶立在床头,形状酷似桃树,“树”上插满了盛开的奇葩。丰沛的蜜汁从花蕊淌到娇艳的花瓣上。一只蝴蝶从窗外趋入,轻盈地落在花上,准备汲食蜜汁,一不小心遇上凤凰那严肃的双眼,吓得赶紧扇动彩翼逃了出去。

就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,一对恋人正在忘情地翻滚。

少妇轻闭着双眼,轻声呻吟犹如黄莺低语。她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向情人敞开,任由他抚摩她身体最隐秘之处,在他的上下爱抚之下,被动地陷入无法自控,向一室春色展示着自己的迷人风情。

可是在她的心里,此时此刻何尝不是最自由的呢?她觉得自己真像花丛中的黄莺,自由地从远方飞来,栖息在最灿烂的花枝上,在阳光的暖意中一边歌唱,一边展示华美的羽衣……

这一对初恋情人重相逢,各自的心里都有诉不完的愁思,说不完的悔恨,可是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把所有难过的记忆都压在心底,珍惜每一寸可以在一起的幸福时光。

幼年时的情愫就像细细的溪水,悄然无声地绕过少女心中的每一个弯;如今分别多年后重逢,被封存多年的爱情如同积聚了巨大能量的火山,爆发了。玫瑰色的火焰遇风猛长,呼啸着吞没了两人。

床也是火热的,寝宫都仿佛着了火……欲火引到两只比翼鸟栖身的花丛,连那些娇艳的花瓣也着火燃烧。而它们罔顾周围的一切,身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。

两位恋人品尝了炽热爱恋,它的惊心动魄、它的甜蜜,倦极而眠。

曦君忽然坐起来,扳过皇后的双肩:“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?”

皇后还未完全清醒:“什么声音?”

曦君把她揽紧在胸前,略微紧张地回头望:“我好像听见了……有人哭?”

“啊?”皇后揉揉眼睛,未来得及细想,壁橱“咯噔”一声开了,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从里面迈出来。

皇后的尖叫声生生在半截刹住,惊恐地抱起一团被子遮掩裸体。

那男孩眼眶红肿,泪水涟涟,两只眼睛就像黄河的决口,止不住似的。

这个人穿的虽然不入任何形制,却一眼就能看清他的身份:袖子上绣的日月纹,腰间悬的白玉大组佩,还有那嵌了三十二颗珍珠的冠,无一不是彰显着主人的霸道地位。

曦君脑子里“轰”地一声炸响,眼前发黑,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。

皇后颤声问:“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
皇帝抬手抹眼泪,抽噎了好一会儿,才说得出话:“我在哪里不可以?”

曦君定了定神,朝皇后望去,只见她害怕得瑟瑟发抖,脸色煞白。她的手里攥紧了一方丝帕。

皇帝摸了摸佩剑,用哭得气息微弱的声音对皇后说:“你穿衣服。”

皇后被皇帝直直地盯着,用颤巍巍的手撩起遮羞的被单,哆哆嗦嗦地把衣裳往身上套。

巨石压顶般的恐惧使她急促地喘气。

你能哭出来也好啊……曦君的心里都在滴血。

皇帝也不背过身去避嫌,注视着皇后穿好了衣服,就转身出去了。

接着,卫兵们冲进来。

*****

皇后被严密看管了,手脚都被捆着,嘴里也被迫咬着金块,防止她自尽。

皇帝已经说得明白了:“她自杀都不足以解我恨!”

曦君家人把祖传的金佛送入皇宫贿赂某层高管,又花了大笔银子上下打点,让曦君打听到皇后的消息。

“景阳官秩不高,但是权力最大。”看守他的小卒透露。

“那么怎样可以求见一面?”曦君抓住囚室的铁栏,急切地问。

“不难。”那小伙子眼睛弯弯,“就是景常侍把你关押在这里的。”

*****

景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也看不出他是在以沉默的方式示意对方闭嘴,还是在静静地倾听。

“景常侍,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活,只是思忖您能够救皇后。您不施恩的话,她一定会死的!”曦君深深地低下头去。

景阳重复他的话,不过是用肯定的语气:“她一定会死的。”

“人们都说您宽厚有德,恩泽百姓……”

“我是宫闱里的人,只不过皇帝身边的嬖宠,没有什么权力。”景阳举起一只手,止住他的话。“皇后乃一国之母,我一介侍仆怎敢插手干涉?”

这情形看似绝望了。景阳他是一心横了下来,袖手旁观。

曦君绞尽脑汁回想一切能为己用的细节:“景常侍,臣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。臣如果能活命,皇后就不会死;皇后不死,陛下仁厚,也愿意见到……”

“你!”景阳竖起双眉,正要驳斥曦君的谬论,伸出的手指到半空中又折回来了,抚着下巴陷入深思。

*****

曦君怀着奇异的心情,走进了这座比皇后的寝宫更宏伟、更富丽堂皇的宫殿。

皇帝像是喝醉了酒一样,全身肌肤像是被蒸过似的呈粉红色,眼睛半睁着,焦距却是涣散的,仿佛什么也看不见。他似乎是循着本能摸索到曦君,两人唇舌交缠……

两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。皇帝稍稍睁开迷离的双眼端详曦君的脸,只一瞬,那眼神就清醒过来了。

曦君眼明心细,又是怀着警惕来的,察觉到皇帝的眼眉轻轻一跳,眼底杀意一闪。

那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。皇帝又缓缓阖上眼帘。再睁眼的时候,又恢复那种情迷意乱的眼神了,喘息不止,间中伴有一两声游丝般的吟哦。

他急切地钻入曦君的怀里,依偎着他,亲吻他的胸膛,低声诉说自己是如何惊讶于他的美貌,还有健壮的体魄……诉说自己是如何在看见他的第一眼,不,第二眼,就爱上他了。

*****

皇帝在太液池画舫设宴,请皇后。

皇帝携曦君入席。

席间皇帝虽然对皇后很殷勤,一双眼睛却像是粘在曦君身上似的,总移不开视线。有时候转过脸去望皇后,视线回到曦君身上的时候,都不自觉绽开一点笑容。

皇后望着他们两人,眉间有一点很轻很轻的忧郁。

曦君清楚地望见,皇后咬得嘴唇都白了。

皇后深深行了一个礼:“陛下,韩少府,臣妾不期然感到身体不适,请准予先行退下。”

两人愣了一会,然后皇帝起身追了出去。

曦君等啊等,等了一个时辰,心头开始冒出一个疑问:“为什么追出去的不是我?”

两个时辰过去,有一个叫张哥的侍从过来,请曦君到客房坐。曦君抬头,望见景阳远远地向自己颌首致意。

张哥一边热情地献茶,一边喜气洋洋地念叨着:“这回二圣重归于好,真是天下的大喜事!说不定今年就是大喜的年头!”

曦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:“大喜?”

“生小皇子嘛!”张哥心直口快。“您不会不知道吧,齐家的血脉矜贵,每代只传两个男丁,不多不少。您看,先帝生九名子女,只有当今和魏王两兄弟是男孩;先帝自己又只有老秦王一个弟弟;太祖与楚王的先祖又是这样。就连秦侯和楚王,在家里都是只有一个兄弟;楚王顶头原来还有三个哥哥呢,还不是都未成年就没了?正相反,当今现在只有太子一个,肯定还要添的!”

“想生吗?怎么没见他们生?”曦君心里一难受,不小心让这句话出了口。

张哥忽然神情颓然:“当今自从刚登基那年得了太子,后来三年得了三位小公主……全在襁褓中夭折了。最小的公主可是皇后难产昏迷三天生下来的啊!那段日子您要是能见着陛下,绝对得心疼死,那个模样,真正叫做活着比死了还痛苦。”

在座的纷纷唏嘘。

“当今对皇后一往情深,那是比翼鸟、合抱树也比不上的。您看,即便这样,当今还是连延续皇家骨血的妃妾都不要。天佑齐氏,不多不少两个男丁,一定会回来的。”张哥合十望天,作虔诚状。

“楚王不是有三个男孩?”曦君一时不解。

“啊!”张哥长大嘴巴,倒抽一口冷气,“那种话,怎么能说!”

曦君低头缩了缩,只留意到景阳的神情严肃起来,眉头紧皱。

2009年9月12日星期六

写的一个引子

我一直很清醒,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。

很久很久以前,我是什么样子,我也记得。

到底一切是怎样悄悄地改变了?这个,我也是清晰地记得的,只是需要很多时间来回忆。

你如果问我,我肯定一时半刻回答不上来,只能像讲故事一样,从头开始慢慢回想。

有些事情,即便知道了起因,如果没有把过程都找全,也无法理解它的结果。

我一直在慢慢地想,要想很久,才想起一件事;又过了好多天,才慢慢地记起来,那件事后来怎样了,那些人后来怎样了。

其中有不少令我一想起就脸红心跳的时刻。我总宁愿自己永远沉迷在那一刻的回忆里,永远不要继续忆起后来的事情。也许,就是因为这样,我回顾往事的过程总是很慢很慢吧。

有时候,会有人来看我,倘若是个男的,我辛苦思索了很久才想起的往事,又马上全部忘记了。第二天只能从头开始。

***

到底这样拼命回忆,有没有意义?我也不知道。似乎真的不太值得。

我这样做,只因为身边的人总称赞我:“您真是一个传奇啊!”

传奇人物,我总是很仰慕的。他们的生平,一定非常有趣。我向往有趣的故事。

因此我想,我自己的故事,我一定很向往。

我无论如何也要全部记起来。

***

我最不解的是,问起身边的人——那些夸赞我是个传奇的人们——“我的故事是不是很有趣?”他们马上默不作声,低头避过我的目光。

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到底有什么不愿回首的秘密?

我努力想了很久,都没有任何印象。

这一回,我已经从十一岁被立为皇储、十五岁失去父皇开始,一直回忆到了二十九岁,一个细节也没有遗漏。在这些已有的记忆中,我只看见鲜花和欢笑,哪里有什么不愿回顾的伤心事?

或许就在近几年?让我再仔细想想,唤醒更多记忆。

虽然我笃定,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