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9月14日星期一

写给曦君的番外

一见到韩曦君,那位万人之上的女子就再也戴不住高贵冷静的假面。她双手按着胸口,仿佛心脏就要从那儿跳出来似的,嗫嚅着:“你……真的是曦君吗?曦君,你回来了吗?”

曦君迎上去。两人各自向前一步,犹豫了一下,又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。

……

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寝宫,一千多尺的吊顶上饰着金边,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龙在头顶盘旋,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下方的人们。

床是乌木的质地,墨色的床柱顶端停着象牙做的凤凰,成双成对,展翅欲飞。凤凰的爪和喙都是用红玉镶的——不得不赞叹工匠的巧妙构思,一双凤凰虽然各自展翅,喙和爪却双双相对,令它们的姿态和表情看上去相视相依。

一人高的玉瓶立在床头,形状酷似桃树,“树”上插满了盛开的奇葩。丰沛的蜜汁从花蕊淌到娇艳的花瓣上。一只蝴蝶从窗外趋入,轻盈地落在花上,准备汲食蜜汁,一不小心遇上凤凰那严肃的双眼,吓得赶紧扇动彩翼逃了出去。

就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,一对恋人正在忘情地翻滚。

少妇轻闭着双眼,轻声呻吟犹如黄莺低语。她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向情人敞开,任由他抚摩她身体最隐秘之处,在他的上下爱抚之下,被动地陷入无法自控,向一室春色展示着自己的迷人风情。

可是在她的心里,此时此刻何尝不是最自由的呢?她觉得自己真像花丛中的黄莺,自由地从远方飞来,栖息在最灿烂的花枝上,在阳光的暖意中一边歌唱,一边展示华美的羽衣……

这一对初恋情人重相逢,各自的心里都有诉不完的愁思,说不完的悔恨,可是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把所有难过的记忆都压在心底,珍惜每一寸可以在一起的幸福时光。

幼年时的情愫就像细细的溪水,悄然无声地绕过少女心中的每一个弯;如今分别多年后重逢,被封存多年的爱情如同积聚了巨大能量的火山,爆发了。玫瑰色的火焰遇风猛长,呼啸着吞没了两人。

床也是火热的,寝宫都仿佛着了火……欲火引到两只比翼鸟栖身的花丛,连那些娇艳的花瓣也着火燃烧。而它们罔顾周围的一切,身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。

两位恋人品尝了炽热爱恋,它的惊心动魄、它的甜蜜,倦极而眠。

曦君忽然坐起来,扳过皇后的双肩:“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?”

皇后还未完全清醒:“什么声音?”

曦君把她揽紧在胸前,略微紧张地回头望:“我好像听见了……有人哭?”

“啊?”皇后揉揉眼睛,未来得及细想,壁橱“咯噔”一声开了,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从里面迈出来。

皇后的尖叫声生生在半截刹住,惊恐地抱起一团被子遮掩裸体。

那男孩眼眶红肿,泪水涟涟,两只眼睛就像黄河的决口,止不住似的。

这个人穿的虽然不入任何形制,却一眼就能看清他的身份:袖子上绣的日月纹,腰间悬的白玉大组佩,还有那嵌了三十二颗珍珠的冠,无一不是彰显着主人的霸道地位。

曦君脑子里“轰”地一声炸响,眼前发黑,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。

皇后颤声问:“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
皇帝抬手抹眼泪,抽噎了好一会儿,才说得出话:“我在哪里不可以?”

曦君定了定神,朝皇后望去,只见她害怕得瑟瑟发抖,脸色煞白。她的手里攥紧了一方丝帕。

皇帝摸了摸佩剑,用哭得气息微弱的声音对皇后说:“你穿衣服。”

皇后被皇帝直直地盯着,用颤巍巍的手撩起遮羞的被单,哆哆嗦嗦地把衣裳往身上套。

巨石压顶般的恐惧使她急促地喘气。

你能哭出来也好啊……曦君的心里都在滴血。

皇帝也不背过身去避嫌,注视着皇后穿好了衣服,就转身出去了。

接着,卫兵们冲进来。

*****

皇后被严密看管了,手脚都被捆着,嘴里也被迫咬着金块,防止她自尽。

皇帝已经说得明白了:“她自杀都不足以解我恨!”

曦君家人把祖传的金佛送入皇宫贿赂某层高管,又花了大笔银子上下打点,让曦君打听到皇后的消息。

“景阳官秩不高,但是权力最大。”看守他的小卒透露。

“那么怎样可以求见一面?”曦君抓住囚室的铁栏,急切地问。

“不难。”那小伙子眼睛弯弯,“就是景常侍把你关押在这里的。”

*****

景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也看不出他是在以沉默的方式示意对方闭嘴,还是在静静地倾听。

“景常侍,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活,只是思忖您能够救皇后。您不施恩的话,她一定会死的!”曦君深深地低下头去。

景阳重复他的话,不过是用肯定的语气:“她一定会死的。”

“人们都说您宽厚有德,恩泽百姓……”

“我是宫闱里的人,只不过皇帝身边的嬖宠,没有什么权力。”景阳举起一只手,止住他的话。“皇后乃一国之母,我一介侍仆怎敢插手干涉?”

这情形看似绝望了。景阳他是一心横了下来,袖手旁观。

曦君绞尽脑汁回想一切能为己用的细节:“景常侍,臣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。臣如果能活命,皇后就不会死;皇后不死,陛下仁厚,也愿意见到……”

“你!”景阳竖起双眉,正要驳斥曦君的谬论,伸出的手指到半空中又折回来了,抚着下巴陷入深思。

*****

曦君怀着奇异的心情,走进了这座比皇后的寝宫更宏伟、更富丽堂皇的宫殿。

皇帝像是喝醉了酒一样,全身肌肤像是被蒸过似的呈粉红色,眼睛半睁着,焦距却是涣散的,仿佛什么也看不见。他似乎是循着本能摸索到曦君,两人唇舌交缠……

两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。皇帝稍稍睁开迷离的双眼端详曦君的脸,只一瞬,那眼神就清醒过来了。

曦君眼明心细,又是怀着警惕来的,察觉到皇帝的眼眉轻轻一跳,眼底杀意一闪。

那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。皇帝又缓缓阖上眼帘。再睁眼的时候,又恢复那种情迷意乱的眼神了,喘息不止,间中伴有一两声游丝般的吟哦。

他急切地钻入曦君的怀里,依偎着他,亲吻他的胸膛,低声诉说自己是如何惊讶于他的美貌,还有健壮的体魄……诉说自己是如何在看见他的第一眼,不,第二眼,就爱上他了。

*****

皇帝在太液池画舫设宴,请皇后。

皇帝携曦君入席。

席间皇帝虽然对皇后很殷勤,一双眼睛却像是粘在曦君身上似的,总移不开视线。有时候转过脸去望皇后,视线回到曦君身上的时候,都不自觉绽开一点笑容。

皇后望着他们两人,眉间有一点很轻很轻的忧郁。

曦君清楚地望见,皇后咬得嘴唇都白了。

皇后深深行了一个礼:“陛下,韩少府,臣妾不期然感到身体不适,请准予先行退下。”

两人愣了一会,然后皇帝起身追了出去。

曦君等啊等,等了一个时辰,心头开始冒出一个疑问:“为什么追出去的不是我?”

两个时辰过去,有一个叫张哥的侍从过来,请曦君到客房坐。曦君抬头,望见景阳远远地向自己颌首致意。

张哥一边热情地献茶,一边喜气洋洋地念叨着:“这回二圣重归于好,真是天下的大喜事!说不定今年就是大喜的年头!”

曦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:“大喜?”

“生小皇子嘛!”张哥心直口快。“您不会不知道吧,齐家的血脉矜贵,每代只传两个男丁,不多不少。您看,先帝生九名子女,只有当今和魏王两兄弟是男孩;先帝自己又只有老秦王一个弟弟;太祖与楚王的先祖又是这样。就连秦侯和楚王,在家里都是只有一个兄弟;楚王顶头原来还有三个哥哥呢,还不是都未成年就没了?正相反,当今现在只有太子一个,肯定还要添的!”

“想生吗?怎么没见他们生?”曦君心里一难受,不小心让这句话出了口。

张哥忽然神情颓然:“当今自从刚登基那年得了太子,后来三年得了三位小公主……全在襁褓中夭折了。最小的公主可是皇后难产昏迷三天生下来的啊!那段日子您要是能见着陛下,绝对得心疼死,那个模样,真正叫做活着比死了还痛苦。”

在座的纷纷唏嘘。

“当今对皇后一往情深,那是比翼鸟、合抱树也比不上的。您看,即便这样,当今还是连延续皇家骨血的妃妾都不要。天佑齐氏,不多不少两个男丁,一定会回来的。”张哥合十望天,作虔诚状。

“楚王不是有三个男孩?”曦君一时不解。

“啊!”张哥长大嘴巴,倒抽一口冷气,“那种话,怎么能说!”

曦君低头缩了缩,只留意到景阳的神情严肃起来,眉头紧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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